(十一)浮云散，明月照人来
高天鹤看到他了。左手边第三排第二个座位。
明明坐在角落里，明明那么多人，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。或许是当年追着他做课间操留下的条件反射？高天鹤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。
他准备好的一长串自我介绍在这关头格式化了，真是没用。心里捶了自己两拳，表面上却还是高昂着头，走向了首席。
他坐的是替补。装什么装，不是茱莉亚的高材生吗？
那我就偏要坐首席。
高天鹤坐的是1号首席位，第一个演唱。他挑了一首常思思的《炫境》。第一个音一出，台上的高挑青年仿佛化身成了一个华贵又高傲的伯爵，自我咏叹，自我欣赏。
一曲终了，尚雯婕说，这首歌叫炫境，你是在炫技。
是的，他在炫技。他要向某个人证明自己这些年的成长和荣光。在没有他的三千多个日夜，他拼命向上生长着，拼命练琴，拼命唱歌，拼命地昂起头：“你看，没有你，我自己也能很好很好。”他甚至在高三时取得了两年前那个人得到过的上音保送资格。
只是他放弃了。那个人不要的东西，他也不要。
他说要去天津时，高长胜深吸了一口烟，随着叹息声缓缓吐出：“挺好，一个人出去，历练历练。”
侯小忆却接受不了：“干嘛去那么远？考北京也行啊，妈妈跟你一起回去！”
高天鹤抱住侯小忆摇了摇：“干嘛呀，妈。我先去天津学两段相声，等我放假回来，让你吃着天津大麻花看我专场演出！”
贾凡端坐着，挺想走过去跟尚雯婕争两句：“炫技怎么了，孔雀爱惜羽毛自恋一点开个屏怎么了？”然后摇摇头，觉得自己男友滤镜——前男友滤镜，可能有点重。
高天鹤拿着资格建议卡，握紧右拳像阿童木一样冲向首席的时候，他不自主地跟着人群鼓掌。这么多人，他应该没有看到他吧。
贾凡进去的时候，唱了一首《手挽手》，新疆民歌，并不适合习惯唱欧洲歌剧的他。廖昌永老师似乎对这个茱莉亚全A的优等生特别严格，精准地指出他对于歌词的情感处理问题，盖下了替补章。
坐在替补席上，贾凡是不甘的。九年海外学习，茱莉亚全A毕业，他坐在了替补席，而他的小鸵鸟，那个委屈地看着自己说“哥哥，我总是弹不好”的小鸵鸟，坐上了首席。
高天鹤状似不经意地瞟过去，被他红红的眼眶刺了一下，连忙转过头。
咋的？出去了九年，就学会了哭？
顿时有些心烦气躁。
“妈，鹤鹤来参加《声入人心》你知道吗？”贾凡躺在宿舍打电话给严谨。
“知道呀，鹤鹤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？我和小忆还以为你们是商量好的呢。”
“啊……”
贾凡还在想怎么跟他妈说，笔电里就传来了高天鹤的声音。
“今天我听了贾凡的演唱后，我觉得平凡。我觉得茱莉亚代表不平凡，代表惊艳。”
贾凡蹙了蹙眉，盯着屏幕里高天鹤的眼睛，又轻声笑了出来。
“小孩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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